【曦瑶】恨吾生，万般劫
我大抵是恨他的。
爱他不及又怨他来迟。
在我染上罪孽、恶贯满盈的时候，偏偏这个时候，偏偏已经覆水难收，他才如谪仙降世般出现，说要护我安荃。
可实际上，他谁也护不住。护不住那些被我残杀的债，护不住那些受我牵连的冤，护不住当初何其无辜如今又一身杀孽的我！
我恨他的。
恨他轻易让我交了心，恨他洁白无瑕偏来招惹我这个黑心的，恨他竟肯对我这般好……这般好……
多惶恐啊……多不安！
我本以为聂明玦肯给我一个半个职位，让我能才有所用，不因可笑的“娼妓之子”而否定我，已是我半生难遇的恩赐。即使后来失望怨恨，也觉那时在清河实在快乐。
可是他！竟这般信我！
凭什么！
在我遭遇罗刹苦难后，竟告诉我世上还有纯粹善良的人，告诉我我竟也可以被这般善待，仔细呵护着！
斗米恩，升米仇。
怪只怪他单纯心思不识我阴沟鼠，教我义无反顾相思付。
我原是有心的，滚下金陵台阶时，碎了；聂明玦轻看辱骂时，碎了……渐渐我明白，我原是没有心的。
可是，可是为什么那一剑竟能这般疼！甚至盖过了右臂被生生斩断的蚀骨……为什么是他……
死到临头也生出一股子无畏释然。
虽我不曾料想过最后竟要倒在他的剑下，却也算是应了那句求仁得仁，好过我设想过的所有结局。
我最后望了一眼他，最后一眼。
他神情痛苦，面露悔色，眉眼狰狞，犹如困兽。万万没了世家公子的矜贵自若模样。
那时我便笑了，真心实意，又带着赌咒。
我要他永远记得我，记得我的罪孽深重，记得我的情深意切，记得我的卑贱，我的狠毒，我的自尊，我的隐忍，我要他记得那一剑的恨与悔，要他每每念起我时，都要痛彻心扉，要他辗转反侧，心如刀割，才算抵了我这流年痴妄。
……
即使知道自己已没了来生，可还是会害怕，会再沾上蓝涣的毒。
虽不剧烈，实在销魂。
……
我要在死前忘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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